【散文】永远的屯堡
永远的屯堡
潘宗旭
台烈一角
(资料图片)
家乡是处于黔东南喀斯特大窝凼里一个叫作台烈的小村庄,一个我魂牵梦绕始终放不下的地方。我与你的结缘,是何其有幸,多少次想提笔记起,又怕自己势单力薄和枯燥乏味的文字不能完美展现出你的好,你的美,你的博大胸怀,是以迟迟没有诉诸笔端。
这一搁置,就是四十年。
昨夜,春风响起,拍打着窗棂,把我从梦中惊醒,借着微弱的太阳能路灯,发现窗外竟然飘起了雨。雨下得不大,落到地上变成一股股的水流,不断地变化着,最后深深渗进泥土里。雨落无声,雨落人来,却无人知晓,只是在天亮后空气变得更加湿润了一些,远山的雾凇更加氤氲了一些,给暮春的作物送去甘霖雨露,使久违的人心平添几许丰收的希翼。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迷人的村庄啊?清晨起来,我寻找一块高处,想一览家乡的全貌,体味出它与众不同的地方。俯视这个叫作台烈的村屯,只见红墙黛瓦,古木森森;村子四面环山,一条河流自西南向东北横贯而过,打通了东西出山的通道。同时,沿河的国道和依山傍水的小路相互交缠着延伸向山里和山外,那里面有更加神秘袖珍的小山村和车水马龙的繁华大都市,等待着人们走进去与走出去一探究竟。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黔东南州三穗县大山褶皱里的小山村,我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多年,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因为一场雨,就想把这个发生在春天里的故事写下来,然后告诉人们,小山村也有梦想,当它破茧成蝶时,就是春暖花开时。
其实,台烈是一个由屯而村的军屯,文明的历史较为久远,自三穗县建制以来这里就已经有人类活动了。明朝时期,朱元章调北征南,这里首次有了驿站,直至明永乐年间,中原汉族与位于黔东南苗族侗族在这里开辟市集,互通有无,开展商贸交易和文化交流活动;至清咸同年间,因为封建压迫,在这里爆发了大规模的苗民起义,由此形成了军事对抗,台烈亦有了驻军,古名台往,后来改名为台烈。由商贸、文化交流为主的屯田制发展到以军事对抗为主的屯军制,台烈屯堡固然没有同时期的锦屏隆里屯堡出名,也没有安顺天龙屯堡的神秘,更没有遵义海龙屯堡的悠久,充其量它只是在向贵州腹地挺进路上的一个普通的军屯驿站罢了。但是,它却有另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因西南5公里的苗寨天险寨头而被誉为“千里苗疆第一门户”,耸立于苗岭东麓。由此“门”往东,是开发较早的湘黔大地,至此而西,是神秘莫测多姿多彩的千里苗疆腹地。
我一直喜欢把台烈叫作屯,而不是村,因为这里的人们骨子里就有一种和屯田、屯军有关的创业精神。至今村子里还遗存有两个以“屯”为地名的小组,一个叫老屯,一个叫新屯,两屯紧紧相连,守望相助,中间只隔着一个小山沟,人在屋里说话对面就能听见,开门就闻得饭香。两屯一脉相传,和睦相处,在长期的发展中逐渐形成了拥有12个村民小组3000余人的大村。而离屯寨不远的平坝上,是曾经清湘军屯军练兵场,如今亦有了新的名字叫教场,也变成了人们安居乐业的风水宝地。在稍远点西边的大山脚下,有一块凸起的山坳,是以前屯军的一个哨所,人们把它叫作军田榜,现在已开垦成为了一片良田。由以上地名的演变可以看出,家乡人们的念旧情结,军屯文化早已深入了骨子里。
这种对家乡的眷念,已经根植于我的骨髓,使我哪怕曾经暂时远离过我的家乡,可我的心却也从来没有离开家乡,我对它的一切变化都尽收眼底。
而屯堡文化自古以来就与人们的开拓精神有关。台烈屯在早期以屯田垦荒为主,后来由于封建剥削压迫导致民族矛盾激化,逐渐演变成了以军事对抗为主的屯堡。在这个过程中,热爱和平的人们不断探索民族融合的路径,最终抛弃成见,形成了各民族团结融合,共同生活在一起的良好局面。这是社会的大同,不可逆转。
因为对家乡的历史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我对它有发自内心地喜爱。小时候,我借放牛之机曾爬到过屯西的钉耙塘古战场遗址,亲手抚摸一堵堵浸满先人鲜血的战壕,泥土的味道依旧,硝烟却早已飘散;我也曾在军田榜的田地里耕作时在地底下挖掘出来残枪断刃,然后小心地擦拭掉上面的泥土和锈迹,使它们重现于这片和谐的天日;我还会为了从村民嘴里说出的远古故事感动,它们是曾发生在这片神奇土地上的浪花,每一朵都那么迷人,令人追思。只是,一切过往,皆为序章,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历史只会前进、会被铭记,而那些散迭在时空中的人和事,是永远不会回来了。由此,我得出一个关于历史和现实的命题: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因此,我努力地读书,拼命地工作,想给自己和家人一份安逸的生活,并希望把这份美好延续。
故而,在走南闯北的的日子里,不论生活有多么繁忙,工作有如何的累,我都不会忘记家乡,逢人就向他们介绍我的家乡。我说:“我的家乡在黔东南,那里物产丰富,那里民族众多,那里文化浓郁,那里有你想要的诗和远方……那里还有一首歌叫做《我在贵州等你》。”而最具有说服力的则是我手机里保存的一张张拍于不同时期的家乡照片,有起伏连绵的山川,有清澈见底的河流,有平坦的高速公路,有悠闲的苗家美人靠……往往翻出一张图片出来,就能引来一片赞叹声,我在人们的羡慕中收获了虚荣。
可是,这真是我要的生活吗?不是。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我,“家乡”一词其实并不是这么写的,我对家乡的认识还只存留在表象,我还没有深入到它的内心去解读。于是,我回来了,在外面闯荡几年后,我又回到了家乡,回到家乡来耕耘那一亩三分祖地,细心地体会这片土地深厚的历史情结,一如我出生时母亲给我打下的烙印:我出生在这里,根也在这里。
也许某一天,为了生活我还是会选择暂时走出,只是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带上家乡的新模样,并打包成一张张光盘,永远存放在记忆的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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